对于音乐发展史来说,有很多艺术家的表现是独一无二,无人企及的某个高度。如莫扎特、贝多芬、巴赫、肖邦、柴可夫斯基……这样的作曲家,他们是某种风格的代表人物及开创者,但是,你不可能把他们之间进行排序、在他们之间划分等级。同样的伟大,莫扎特代表了一种天才的创造,但是英灵早逝;贝多芬表现了生命的不屈,却饱受命运的磨难,巴赫是集音乐大成的教父,肖邦是忧郁哀伤的王子,柴可夫斯基是难以捉摸的战神……他们用生命谱写出来的作品让后世的追随者处于一种虔诚崇拜的仪式感中,并让自己的生命也如艺术般的消融。
没有人能够怀疑古斯塔夫·莱昂哈特作为演奏家的伟大。作为一个忠实于巴赫时代所具有的充满理性、充满对主崇拜信仰风格的羽管键琴家,早期音乐运动的倡导者,莱昂哈特先生让自己的行为举止保持一种高贵优雅的礼貌,好像是巴赫的化身来到现代的社会。但又不仅是只带来一副空具皮囊的形式,他让他的演奏乐器到音乐语言都能忠实于巴赫时代的原貌,甚至让自己的心灵能随时更靠近巴赫,让自己的演奏展示出一种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至美至真的境界。
作为具有“西方音乐之父”之称的约翰·克里斯蒂安·巴赫(J. C. Bach)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音乐家族中的最闪耀的一颗明星,这个家族从十六世纪中叶开始到十九世纪末的三百多年的时间里,一共出了五十二位音乐家,在西方的音乐史乃至世界的音乐史上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他是德国著名的作曲家、管风琴及羽管键琴家,他终身未出国门,却将法国的古钢琴音乐、意大利的弦乐音乐,南德的键盘音乐等不同的器乐表现特点和西欧各个不同民族的音乐风格,萃集精华,浑然一体的融合在一起,创作了800多首严肃的乐曲。他以虔诚的新教徒的身份,通过宗教音乐的表现形式(如受难曲、弥撒、经文歌、康塔塔等)抒发了对人类灾难、痛苦的怜悯、同情以及对和平与幸福未来的渴望。他以严谨的思维形式唤起人们内心的强烈共鸣:他确立键盘乐器十二平均律原则,把复调音乐发展成主调音乐,让他的音乐不总是歌颂上帝,也歌唱平凡的生命。除了声乐作品外,巴赫还奠定了现代西洋音乐几乎所有作品样式的体例基础。他把人们内心的悲哀、沉重、压抑的情感转化为对主创造万物和谐之光的向往和景仰,而成为欧洲音乐殿堂里的穹顶。
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利益的争斗是永恒不变的主题,生存的竞争是一切善恶美丑的起源。宗教给人信仰,科学给人知识,伦理给人道德。信仰、知识、道德之间不同的组合诞生不同的文化,文化表现差异更带来交流。交流是战争、政治、经济的对话。融合,协作、竞争、对抗是对话的不同表现形式。人始终是对话的主体,不是其他。为利益,为生存,为人类的无穷欲望,对话成为表达的必需。在所有表达的形式里,唯有音乐是没有障碍的流通。就比如人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才是真正推动人类进步的源泉和动力,而创造力和想象力的表现莫过于音乐了。音乐才是从人们心灵里发出来的呼声,是属于人类永恒的财富。用爱因斯坦的话讲就是:即使牛顿或莱布尼茨从来没有存在过,世界上也总会有微积分学;然而,如果贝多芬从来没有生存于世,我们就永远不会有那些C小调交响曲。科技带来了人类文明发展的进步——物质生活享受的无限膨胀,也带来对人类文明发展的恐惧——曾经信仰价值观的摧毁——不见增长的永恒的财富。只为喧嚣尘世生活里的人们无法避免互相的剥离,互相的抽打,把自己变成浮云,散成碎片。
莱昂哈特先生一直小心翼翼,让自己远离尘俗。他用“正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没有独出心裁,没有个性张扬,只有忠实。他在阿姆斯特丹的房子保留了上一次1750年翻修后所有的架子,地砖和地板,他用18世纪的木材制作最正统的复古羽管键琴,好像他所演奏的声音都是从巴赫时代传递出来的一样。不仅仅这样,在演奏的过程中,他会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创造性的琢磨巴赫在世时的演奏,他用带有殡仪师的气质,没有花哨没有情绪的表现巴赫所要传达的情感。他决定要让羽管键琴重拾它原本那种简单的声音而不管听众的感受。就像他曾经说的:演奏家所能够到达的,无法比拟的顶峰的瞬间,是通过演绎作品所产生的灵感而获得的。并非是与听众的接触而获得的,而正是这样的灵感才是核心。有灵性的音乐家们总是追求与音乐的“接触”。如果音乐家追求的是与听众的接触的话,就会有利用作品的倾向从而失去真正客观的演绎。对于演奏家而言将自己投入与音乐,并通过自己的演奏让听众们沉浸于音乐中,并感受音乐,这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献身境界。……艺术家为了将自己提升到一个人性升华的境界,必须选择客体而并非主体。这是一个境界极其高尚的认识。而具有这样观念的艺术家才是伟大的和光彩照人的。
当一切美好的事物还有美好的世界不再成为我们的理想的时候,艺术家的人生历程也构成艺术的表达,生命的言说成为一切的可能。但是,没有人能够效仿,没有人能让自己继续追随。在这个互联网普及的年代里,有人让自己成为上帝的主宰,也有人让自己成为上帝的追随者,但是不会有人让自己穿越到上古的世纪。古斯塔夫.莱昂哈特于2012年1月16日去世,享年8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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